不幸穿成陪房丫鬟,云湘知道自己迟早会被选做通房送上陆二爷的床

哎呦喂推文啦

第1章 选房里人

“二奶奶有喜了!”

一大早,春喜院里喜报一道道传了出来,不多时,整个陆家都知晓了小二房的二奶奶林婉月肚里揣上了个金孙孙。

这可是大房头一个金孙孙,那赏钱发了一波又一波。

云湘作为二奶奶身边的二等丫鬟都领到了三两银子的赏钱,她心情极好,从早上开始,笑容就没断过。

趁着中午吃饭的功夫,她将这赏钱小心翼翼收好,又仔仔细细盘算了如今手里攒下来的银钱,一共有四两七钱了。

再攒十五两三钱,她就可以自赎了。

“云湘!你的饭我给你领回来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外边,同为二等的春莲探头喊了一声,语气轻快地催促着。

“就来!”

云湘往外应了一声,便将银钱收进荷包里,再仔细收进箱子里,上好锁,这才出去。

丫鬟们每个人手里都是分派了活的,每日空闲的时候不多,趁着中午食饭的时候相熟的便会聚在一起松快松快,说些闲话八卦,她们四个二等丫鬟便总凑一起。

云湘不是家生子,属于“外人”,且她不属于这个时代,未免说得多出错,往常她都是安静听着的。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听到关于自已的八卦。

后罩房里,总看她不顺眼的红雁的声音一如既往泼辣:“不可能选云湘,云湘是外头来的,哪里比得过我们几个家生的?再说了,别人也就罢了,你们还不知她打哪来的?她在外头可是嫁过人的,不过还没洞房就克死了丈夫,她那婆婆和小姑恨毒了她,把她卖去花楼,要不是赵嬷嬷去得赶巧好心买下她,她就自个儿把自个儿吊死在那儿了。 这么个低贱的出身,哪能被选做咱们二爷的房里人?”

云湘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太阳很大,她却觉着有些冷。

随着红雁这话,她也想起了刚穿越时遭遇的那些事。

想起了那张家老婆子恶毒的脸,想到那和前世弟弟长得一样的六岁的小虎戚怀信,想到了他们姐弟被张婆子分别卖时小虎瘦弱的哭声,更想到了那时她绝望地拿了麻绳往脖子里套试图穿越回去的绝望。

她本是一名木雕师,正在准备和男朋友的婚礼,却没想到眼一闭一睁到了这样一个落后的封建时代,成了带着父母双亡带着幼弟嫁人的戚云湘。

已经死过一回了,她不会再去寻死。

但她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她还想将来把弟弟戚怀信找到。

“红雁你可别说了,云湘一会儿就过来了,你这些话可不就是戳她心?她平日里最是老实安静了,为人也和善的很,你可别再说这些了,赵嬷嬷不许说这些,再说赵嬷嬷买了她来,她便是清白身。”春莲给红雁嘴里塞了块油腻腻的肥肉。

红雁不爱吃那个,立刻低头去吐,嘴巴再没空说闲话。

“赵嬷嬷那儿透出来的消息是真的,二奶奶真要给二爷选通房了,咱们几个里,就属云湘生得最好,她该是头一个被选上的,当初赵嬷嬷把云湘买做陪房丫头,也是为了以后给二爷用的。”

说这话的是锦画,因为会识文断字,帮着大丫鬟喜翠一起管账,生得温婉清秀,性子也沉稳柔和。

平时她话也不多,但这会儿也忍不住说了几句,云湘听出了她言语之中的羡慕。

“不可能是云湘!”红雁漱了口,终于缓过劲来,“二爷模样俊,又最是温柔斯文,还会读书,她那样的,哪里配得上二爷?”

云湘想起那位陆二爷陆清泽,依着封建时代的规矩习俗来看,那确实算得上众多丫鬟的春闺梦里人。

长相俊秀,偏瘦的身形,文质彬彬,温润如玉,性子极好,且读书上更出色,年仅二十,已经是举人了,明年就要下场春闱。

但那众多丫鬟里不包括她。

云湘调整了脸上的神情,浅笑着从外边走进来,一边还喊着春莲的名字问:“今日灶上都烧了些什么?”

屋里的几人忙住了嘴,春莲招呼着云湘在旁边坐下,说了些别的闲话。

只是吃了会儿后,话题还是拐到了二奶奶要给二爷挑屋里人伺候这事来。

红雁脾气泼辣,说话不藏着,直接就问云湘怎么想。

其他三人齐刷刷看过去,一头乌发仅用一根银簪点缀的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无瑕白玉一般干净清丽的脸。

若是说美,二奶奶的明媚俏丽在闺中时都是出了名的,可云湘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明净如玉的脸儿,哪一处仿佛都是画仙精心绘成,秋水眼,柳叶眉,话不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自有一股韵味。

就因为她长得实在好,当初赵嬷嬷才把她买了回来,专门预备将来给二爷用。

云湘唇角露出浅浅的笑,顺着方才她们闲话那样说道:“我的出身,你们也知道,就是咱们奶奶有这个意思,我都不能去辱没了二爷的。”

虽然这事她们做不了主,但她这番有自知之明的话,显然让几人都松了口气。

锦画眼眸一闪,低下头喝了口汤。

红雁是喜形于色,说话也没个把门,“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咱们二爷可不比大爷浪荡多情,对房里人要求肯定要干净,成婚前,也就把贴身伺候他的清儿姐姐收做房里人。”

这话可不好听。

因为担心云湘,春莲朝她看了一眼。

云湘仿佛没脾气一般安静听着,对上她关心的视线,还对她眨了眨眼表示自已没事。

锦画也帮着调转话题,说到了陆家大爷身上,“听说前两天,大爷又从外头送来个女人,生得娇美无双,入了后院里头。”

陆家大爷陆钧山的后院多的是他碰过的却没名分的女人,甚至要是别人看上了,还会直接被他送人。

云湘跟着林婉月进陆家三个多月了,都没见过那位陆家嫡长孙,陆钧山。

这位陆家大爷风流浪荡在扬州城里是出了名的,行事不羁,极为没规矩,后院里虽然妾室就两位,但算得上通房的就有一院子。

据说三年前他不这样,他是跟着外祖从军的骁勇男儿,可自从他那原配,也就是他外祖家定远侯府的表妹郑家小姐去世后,他颓废了半年后,便成了如今这浪荡模样,闲赋在家只管些家中产业。

“大爷其实也是痴情人,定远侯府遭了那样的祸事后,只留下个七表小姐,大太太将七表小姐接回府里后,大爷对那位表小姐最是疼爱,在外头不论有多少女人,他心里最记着的就是表小姐,这些年送给表小姐的珍玩首饰不知凡几。大爷一直等着表小姐长大呢,如今表小姐也要十五了,怕是喜事不远了。”

春莲说得很是感慨。

云湘听说过,当初一门忠勇的郑家因好大喜功隐瞒军情造成十五万将土惨死,七表小姐也就成了罪臣之后,因着郑家从前的功,皇帝才免了七表小姐罚入教坊司。

这会儿听了春莲的话,云湘心说她天真,陆家大爷这样的男人最是不把女人当回事,今日看你生得好来了兴致玩了,明日就丢开了手,说什么痴情,简直是笑话呢。

那位七表小姐,她有幸也见过一回,真正的绝艳美人,古书中的妺喜褒姒仿佛活过来一般的人儿。

那般浪荡好色的陆家大爷怎么会放着这般可口的窝边草不吃?

“大爷这般多情又无情,想做他房里人的依旧不少,不过我却听到些话,知晓了原因。”

红雁忽然想到什么,掩嘴娇笑一声。

几人都把视线看过去,云湘也颇为好奇地看她。

红雁也不卖弄,只说的时候脸也红了:“她们说大爷不仅长相俊美乃扬州城第一,那身强体健,堪比驴儿呢!”

云湘:“……”

那张婆子家就养了一头驴。

浪荡的人,确实是有些本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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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雷:1:架空古代背景,封建制度下的故事,虽然女主是穿越的,但没有什么脑洞或者女强元素。2:非双c,强取豪夺文,感情推拉多,感情流的文,男主遇到女主后才彻底独爱她。如果在意双c的宝千万别入,不喜欢别勉强自已,去找合自已口味的书就好,千万不要因此影响宝的情绪,也不要恶语相加,我们和谐看书,么么!)

第2章 就让云湘伺候他

云湘当晚做了关于驴的噩梦,醒来后心中直喊晦气!

除了木雕外,云湘既不会针线,又不会厨上的活,林婉月更不可能让她去帮着大丫鬟管账上的事,但她又担着个二等丫鬟的名,所以她便是管着浆洗熏衣上的事。

她正在熏衣时,听到外头有人喊自已。

“云湘姐姐,外边有人找你,说是在西边的月洞门那儿。”

说话的人是个才七岁的小丫头,叫桂圆,爱吃糖,一张脸长得圆圆的,像个苹果,很是讨人喜,平时干些跑腿的活。

云湘也挺喜欢小桂圆,招招手让她进来,蹲下身从随身带的荷包里取出一颗松子糖塞进她嘴里,语气有几分笑意:“小桂圆,是谁找我呢?”

小桂圆看到糖眼睛都亮了,鼓着脸咬糖,声音含含糊糊的,“是咱们二爷身边的小厮吉祥哥哥。”

云湘轻蹙眉头。

来了陆家后,因为容貌的原因,她除了忙手里的活,从来不和那些小厮男仆接触。

所以她不觉得陆二爷身边的小厮能找她有什么事。

云湘捏捏小桂圆的脸,白得像玉般润泽通透的手又从荷包里捏出一颗糖,语气温柔:“那麻烦小桂圆再跑一趟,告诉他我手里忙着事,腾不出时间过去,若是他实在有要紧事,不如就请他去找赵嬷嬷。”

小桂圆大眼睛一眨,点点头,走之前又吧唧一口亲了云湘的脸,才笑嘻嘻往外跑。

“云湘姐姐捏我脸,我要亲回来的!”

云湘忍不住笑,拿出帕子擦了擦脸颊,继续熏衣服。

这事本是一个小插曲,她没怎么放在心上,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赵嬷嬷来了后罩房找她。

“云湘,嬷嬷先恭喜你一声了。”四十来岁的妇人,养得白胖,笑起来脸真成了银盘子般。

可这话却让云湘的心猛地一跳,她故作平静,脸色茫然道:“嬷嬷这话怎么说?”

赵嬷嬷笑着拉着云湘的手,细细打量着她。

这会儿天还算亮着,屋子里没点灯,可云湘那一身白嫩如玉般润泽通透的肌肤如同发着光一般,一下夺人眼球。

当初大半年前她去花楼里,是想去秘密挑选个受人调教的瘦马,将来作玩物般随着她家小姐嫁进陆家,以防不时之需用得上,却没想到正遇上鸨母教训云湘。

那时云湘还要瘦许多,苍白的脸儿藏在柔顺地散在腰间的乌发里,不施粉黛,哭得眼皮泛红,却不见半分狼狈,只觉实在清丽出尘,那一双盛满泪的秋水眸中有不同其他人的光。

她说不出是什么,只觉得比那被人调教过的瘦马那楚楚可怜之态更惹眼。

有这样一个人在二爷身边,必能叫二爷在她家小姐生子的这一年多里顾不上看别人。

被赵嬷嬷盯得时间越久,云湘心里就越不安,微微垂了视线。

“二奶奶如今身子不便伺候二爷,正是为此事苦恼着,她身边又离不得喜翠和紫蝶,你们几个里,她思来想去,便是你最合适去伺候二爷,性子娴静生得又好,昨日二奶奶让吉祥找你们说话,就你沉得住气,叫二奶奶放心你不是那心思活跃的人。若是你将来好好地伺候好二爷,不忘二奶奶的恩情,几年后生个一儿半女,便算得上是独一份的好命了。”赵嬷嬷笑着说。

云湘被握住的手下意识攥紧了。

赵嬷嬷这话又是引诱,又是敲打。

不说做通房的种种苦楚,更不提穿越前受的教育,就说林婉月不似外面传的那般温婉端庄,被赵嬷嬷买到林家后,她就见识过这位林小姐毒辣的手段。

她曾经买了个擅弹唱的丫鬟送给林父为林母争宠,事后直接一碗药毒死了对方,扫了这事的首尾。

所以,云湘清楚,在林婉月怀孕生子时,她的作用是笼住陆二爷的宠,等她生完,她这个人,就没必要存在了。

通房是不能做的。

“嬷嬷……”云湘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赵嬷嬷没看到云湘含羞带怯欢喜的模样,反而这么个样,少不得也好奇了,“怎的?”

“嬷嬷,我怕是不能伺候二爷为二奶奶分忧。”云湘声音很轻,满含对林婉月的歉疚。

“这话怎么说?”赵嬷嬷皱了眉。

云湘用愧疚的声音小声说道:“嬷嬷,我和男子做不得亲密的事,一碰,浑身就要长红疹子,不堪入目,我的事,嬷嬷也知道的,先前我成过亲,虽说没能洞房成,身子还清白,但那是因为我先头那个一靠近我,我便变了个样,生生将他吓死了。”

这些话当然是胡诌的,那张麻子是得了重病,新婚夜太兴奋,才碰到她一下就猝死了。

赵嬷嬷也只大概知晓她先前嫁过人,却是不清楚这般渗人的事呢!

若是这样,哪个敢让云湘伺候!

但她想着今日云湘没应吉祥的约,也怀疑她是不愿意,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以云湘出身,没道理不愿意做二爷房里人。

所以这事多半是真的。

云湘不怕赵嬷嬷不信,因为有招可以对付。

赵嬷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云湘,转身回去禀报。

林婉月听后却立刻皱紧了眉,却是不怎么信,道:“闻所未闻如此怪病,这种看着老实安分的,实际上最不老实,主子让她做什么做就是,敢推三阻四必有猫腻,怕是仗着那张脸图谋别的。欲迎还拒那套,男人都吃,我已经和二爷透露出让云湘伺候他的意思,如今却叫我如何与他说?”

赵嬷嬷迟疑道:“春莲生得娇憨天真,很是可人疼,红雁娇艳直爽,别有味道,不如二人择其一?”

“嬷嬷,你觉得春莲或是红雁比得上清儿么?”

清儿,是和二爷青梅竹马长大的丫鬟,专门伺候他笔墨,后来婚前作为通房教了二爷人事。

她生得貌美绝艳,又识字,很是得二爷几分宠。

虽说二爷为人克制守礼,除了这么个教人事的通房和正妻外没有旁人,可若是正妻怀了孕,若是再没有人分了清儿这个青梅竹马的丫鬟的宠,以后这后院,怕是……

赵嬷嬷不吭声了。

林婉月想着云湘那张脸,摸了摸自已还没显怀的肚子,淡笑声道:“一会儿你让她过来伺候我和二爷吃饭。”

她的话顿了顿,掩下将丈夫推去别的女人怀里的不适,看了一眼赵嬷嬷,道:“掐着点儿时间。”

赵嬷嬷立刻听懂了,点了头。

……

云湘从来没有伺候过主子吃饭,忽然被叫去,她的心便是吊了起来的。

从后罩房去主院那儿,必然经过从前院书房到后院的那条路。

刚走到那条路,左侧就有人过来,云湘偏头看过去。

年轻男人朝此处走来,他瘦削而高挑,穿着一件月白的宽袖长袍,皮肤是时下流行的白皙面容,温润端方,朝人看过来时,那双桃花眼总令人错觉是在温柔地笑,偏又克制守礼,自有君子风仪。

云湘没想到会刚刚好在这遇到陆二爷,呼吸有短暂的停顿,忙蹲下身低头福礼。

“见过二爷。”

少女的声音在傍晚的夕阳下娴静又柔和。

陆清泽脚步微顿,视线微微偏转了一下,落在半蹲在路边,低眉垂首的婢女身上。

第3章 使计逃开通房命运

但他没有过多停留,如对待其他人一般直接抬腿继续往前走。

云湘等陆二爷走远了几步才站起身来,跟在了他身后。

林婉月已经在屋里等着了,见到陆清泽进来,唇边立刻扬起浅浅笑容,站起身迎上一迎。

“二爷。”

“你有身孕了,不必如此多礼,快些坐下。”陆清泽忙抬手去扶,揽过她肩膀,清润的声音极为温柔。

林婉月脸上露出羞红来,“不过是几步路,算不得什么,二爷快坐下,今日我命厨上做了你爱喝的金玉羹,最是养身。”

陆清泽搀着林婉月小心坐下,才在她身旁落座。

林婉月朝云湘看了一眼,道:“给二爷盛一碗汤。”

云湘低垂着应声上前。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在身上停留一瞬,但她装作没发现,如常地低垂着头稳稳当当地盛了一碗汤,端到陆清泽面前。

可下一秒,背后忽然有人猛推了一把。

云湘心里一惊,手里的热汤再端不住,往前一晃,全洒在男人腿上。

陆清泽一下站了起来。

云湘回头看了一眼,喜翠垂着眼无事人一般悄无声息回到了林婉月身后。

那视角,陆清泽瞧不见。

她咬了咬唇,立刻在一旁跪下,额头伏在地上,“奴婢知罪。”

林婉月对她根本懒得使用什么阴谋诡计,也根本不避讳她会知晓她的心思,明明白白地手段,告诉她,她选中她做陆清泽的通房,她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去做,别耍什么花招。

否则,卖身契在她那儿,她从哪里来的,就能把她卖回哪里去。

“怎这般不小心!”林婉月斥了云湘一声,起身拿帕子擦拭着陆二爷的衣服,满是担心道:“二爷去屏风后梳洗一番,瞧瞧可有烫坏了腿,再换身衣服。”

陆清泽握住林婉月的手捏了捏,语气轻柔:“不是大不了的事,当是不小心,不必多苛责。”

他起身往屏风后去。

“还不快进去伺候二爷!”林婉月轻声又斥了一声,蹙眉看了一眼云湘。

云湘咬咬牙,自然不敢说不,低着头起来往屏风后走。

只是走了几步后,她快速从荷包里取出什么吃进嘴里。

屏风后,陆清泽正在解腰带,只是腰带上也沾上些汤水,他眉头紧锁着,似是有些难忍,没处下手。

听到动静,他抬头看过来,桃花眼含情似雾,天生带着点儿笑,如玉公子神情平和,似乎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有多少不悦。

但到底开口的声音淡了几分:“过来替我宽衣。”

云湘应声上前,算计着自已过敏发作的时间,缓步上前,低头去解他的腰带,动作轻柔且缓慢。

陆清泽垂眸打量着云湘,心里已经清楚这是妻子为他选的通房,对此他是有些无奈的,也表达房里还有一个清儿已是足够,但妻子双目含泪说若是他不收,便是叫人知道她不贤,他只好随了她的意。

但他却瞧不上如此轻狂攀扯上来的女子。

只是妻子的颜面要顾及。

“这样的事,以后莫要再做了。”

云湘正盘算着时间,就听到头顶上方的声音温柔中有几分冷地说道。

她愣了一下,却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原来他以为她是故意把汤水泼他身上的。

云湘垂着眼睛没有多解释,反正这些主子也无需要他们做婢女的解释什么,她已经被架在那儿了,说什么不过都是浪费口舌。

她做出紧张的模样,小声说:“奴婢知错了。”

陆二爷便点了头,展开双手不再说话。

云湘动作很慢,掐着时间,解开腰带的同时,她的脸和皮肤开始刺痛起来。

她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抬手去脱陆二爷外衫时忽然惊呼一声,倒退一步。

动静大到把陆清泽也吓了一跳,蹙眉朝她看去,恰好看到云湘还没来得及捂住的脸。

那上面满是红肿斑驳的痘疹子,在雪白的脸上十足吓人,他亦是被惊了一下。

林婉月听到里面动静,忙转头看去。

云湘捂着脸跑出来,到了外边就哽咽着声音跪下,“二奶奶,奴婢不是故意吓二爷,奴婢身染怪病,污了二爷的眼,求二爷二奶奶恕罪。”

陆清泽还在屏风后没出来,不知怎么样了,但林婉月看到云湘脸上真的布满了可怖的痘疹子,原本通透润泽白玉一般的脸瞬时不堪入目,瞧上一眼就觉恶心!

她皱了一下眉,心中道这云湘竟是没骗人,竟真有如此怪病。

既然用不上云湘,那如何对付那清儿?

“你下去吧。”

林婉月顾不上云湘了,因着她想起来云湘曾说她前头那个是被她这丑颜吓死的,赶忙由着喜翠扶着往屏风后去。

“二爷……”

云湘低垂着头从屋里出来,外面的冷风一吹,皮肤就更刺痛了,但她心里却松了一大口气。

她对花椒过敏,但症状不严重,只是会起吓人的痘疹子,过个三四天就会消了。

后罩房那儿,猜到些什么的红雁三人看到云湘顶着这么一张脸回去也是吓了一跳。

春莲赶忙过来,“这是怎么了?”

云湘便小声把对赵嬷嬷说过的那套说辞说给春莲听,屋里的红雁和锦画也都竖着耳朵听着,当然也听到了。

不可避免的,几人都松了口气。

其中红雁喜形于色,“真真可怜儿,世间竟是有这般恶疾!莫担心,二爷由我们照顾就好,你正好歇着。”

话看着是在安抚云湘,实则却是在窃喜。

云湘抬脸浅浅一笑,什么都没说,捂着脸到自已的床边坐下。

他们四个住同一个屋子,四张仅供一人睡的床之间由帘子隔开着。

春莲关心地问道:“你脸上的这些可要用药?”

云湘心道自然是要用药最好,但她叹气,摇了摇头,“不用,待过个七八天便自已好了。”

三四天不够严重,怎么也要再吃一颗顶个七八天,让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这事才好。

这么张脸,哪个饿鬼吃得下去!

第4章 死了

第二日中午,红雁被赵嬷嬷单独叫出去说话。

回来时,她那张艳丽的脸上止不住的得意,红光满面的,春莲好奇问她嬷嬷找她说什么,她也是憋不住话的,掩嘴娇笑:“为着个什么事儿,妹妹还猜不出来呀?”

春莲再单纯,也是听得懂这话,虽是有些失落,却也嘻嘻笑着恭喜她,一旁的锦画低头吃饭的速度都慢了好些。

云湘却心情极好,笑着向红雁恭维道喜:“红雁姐姐日后可别忘了我们姐妹的情谊。”

红雁娇矜地点头,仿佛忘记了先前如何诋毁云湘的,“自是不会忘了姐妹几个。”

虽都是客气话当不了真,但反正云湘笑眯眯地多吃了一碗饭。

红雁这事是定下了的,不过半天的功夫,春喜院上下都知道她被二奶奶指给二爷做了房里人,只等着选个日子开了脸便成了事。

一整日的功夫,红雁都喜气洋洋的。

到了晚上,大家干完一天的活,收拾好自已要睡下休息时,红雁却是点着灯举着那把花了一个月月钱买的铜镜涂脂抹粉。

春莲性子活泼天真,忍不住问:“大晚上的,怎的还涂脂抹粉?”

原本正铺被子准备躺下的锦画也看了过去。

红雁的脸上荡漾着春情,眉眼都是十七岁女儿家的甜蜜:“二奶奶叫我一会儿子给二爷送碗甜汤去,二爷在书房那儿用心苦读,肚里饿的快。”

虽说是被指成二爷房里人,但也得和二爷有个接触的过程,那过程才自然而然好发生。

说着,她又甜笑着往脸上扑了两团胭脂。

云湘此时正在泡脚,看着红雁本来有些麦色的脸被粉涂得煞煞白,双颊处却有两团红,嘴儿却是红得如刚吃了小孩一般,她心里暗道古代男人的口味真是重,大晚上的见了也不害怕。

红雁描画好眉毛,手里拿着几件衣服要几人说穿哪件更好。

丫鬟们的衣服都是每一季的定例,布料都相同,唯一差别就是自已做的时候添一些小心思,绣朵花儿,镶个边,只要不越过了身份,主子们都不管。

当然她的衣服是花了钱请春莲帮她缝的,做的都是最简单的款式,也不绣花。

而红雁本就是管针线的,擅女红,她的衣裙很有几分巧思,腰身比旁人收几分,袖子多绣只蝶儿蜂儿的显俏皮。

春莲觉得哪件都好,转头问云湘。

云湘眨眨眼,笑着指着那件浅粉色的衫裙说:“这件秀雅又不失明丽,红雁姐姐女红又好,穿上去极美。”

红雁眼波流转问锦画,锦画有些心不在焉,勉强也点了头,“我也觉着这件好。”

“那我便穿这件。”红雁甜蜜地点头,换上了这衣服,“我去瞧瞧甜汤煮得如何了。”

走到门口时,她回身笑得骄傲又得意:“待我吃香喝辣时,必也让姐妹们吃上好的!”

云湘躺下的时候,侧对着门的方向,正好看到红雁迈着轻盈的步子往外走的背影。

她粉色袖子上的蝴蝶好像要在夜色下飞旋起来一般。

云湘闭上眼睛时,心情很松快。

这样真好,谁都得偿所愿了。

云湘晚上睡得熟,第二天起来时朝着右边床看了一眼,红雁的床褥已经叠好了,她还笑着对春莲说:“红雁姐姐如今差事都比从前做得勤快了。”

红雁的爹是林家一个小管事,从小跟着林婉月过得也算是舒心,早上必是要睡到大家都起了才起的。

谁知春莲红着脸对她说:“昨晚上红雁没回来呢。”

没回来?

云湘眨眨眼,心想这对红雁来说也不算是坏事,指不定是那位瞧着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二爷读完书忽然来了兴致,便叫她房里伺候了,如此坐实了通房的名偿了愿了。

只是那书房不是还有个清儿姑娘?

“这倒是要恭喜她,晚点儿咱们一起凑份份子钱送给她。”锦画温笑着说了一声。

云湘那些脑海深处的思想叫嚣着,叫她说不出恭喜两个字,只好浅浅笑着点头应声。

梳洗好后,云湘为了避免吓到人,给自已戴了个面纱,随后三人按照往常般去大厨房领了饭食。

“啊——!”

惊破了天的尖叫声忽然震得人头皮发麻。

云湘手里的东西都差点没拿稳掉地上,她偏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来源处。

陆家在扬州的这片宅子是陆家大老爷带着一大家子人住的,因着陆大老爷在扬州做知府,陆老太爷曾官至国子监祭酒,如今致仕随着陆大老爷住在扬州。

宅子很大,风景奇伟,假山人工湖泊俱全,乃赏景私约好去处。

这会儿,春喜院旁的荷花池那儿有个丫鬟惊恐地指着湖对赶来的婆子仆从说话。

云湘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过去的,总之也过去看了。

她跟着人群站在岸边,看到池子里飘了个人影儿,大大的袖子里灌了水,在水面上蓬蓬的。池子里莲叶早已经长了,那袖子又和那莲叶缠在一块儿,带动着大半边身子浮在水面上,头朝下,乌压压的后脑勺,看不清脸。

只看得清那粉色的袖摆,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蝴蝶。

“那、那是……”春莲也看到了,脸瞬间煞白了,手里东西没提住,哐当掉在地上。

锦画喃喃道:“昨夜里,红雁穿了一件粉色的衫裙……”

一阵风吹来,四月的天,云湘无端觉得冬寒般的冷。

婆子们把人捞起来翻过身来,果真是红雁。

只是她的脸经过一晚上浸泡,肿胀青白得不成样了,嘴唇也发着紫。

春莲吓得抱紧云湘的胳膊,眼圈瞬间红了:“怎么……怎么会,红雁姐姐不是在二爷那儿……”

云湘赶紧捂住了春莲的嘴,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里才松口气。

她看一眼锦画,锦画显然多一个心眼,温婉的脸上也有些凝重,没吭声。

死的人是春喜院里的丫鬟,当然要报给林婉月。

赵嬷嬷赶来时,也是惊讶,上前和外边管事的婆子说了几句话。

云湘看着赵嬷嬷指挥着人将红雁草席一裹往外抬去,咬了咬唇,心情沉重。

一个人这么死了,就这么草席一裹不知道要丢去哪里,或许是乱葬岗。

但,红雁是怎么死的?

她想做二爷的通房,必是不可能自戕的。

那,是谁害了她?

赵嬷嬷转身看云湘几人还站在这儿,斥了她们一顿,叫她们回去。

只不过,她的视线看向云湘时,稍稍顿了一下。

云湘被赵嬷嬷那顿了一顿的目光看得心中不安,回去后,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

到了中午,听到个消息。

消息是这么说的,红雁要给二爷做通房了,清儿对此不满,两人产生争执,两人说得激动,清儿便将红雁推入了水中。

清儿被赵嬷嬷带去了春喜院里审问。

“清儿被二奶奶以善妒争宠的名义罚了掌嘴五十,脸都快打烂了,二爷今天出门了,现下刚回来就直奔二奶奶这儿。”

春莲从外边打听消息回来,小声对云湘说。

云湘平时没什么机会见到那位在书房给陆二爷伺候笔墨的清儿姑娘,只远远见过一次,印象里是个柔婉识大体的。

她是不怎么信这事的。

云湘全然没了吃饭的胃口,锦画轻柔的声音里却都是艳羡:“二爷待清儿真好。”

“那你觉得清儿会害了红雁吗?”云湘忍不住抬眼看向锦画。

锦画便温温笑着说:“我们二奶奶都查清楚了,这还能有假?”

云湘低下头不说话了。

清儿就算是清白的,也不可能再清白了,若是陆清泽和林婉月因为她而争吵,那陆清泽可以算得上宠妾灭妻,内帏不修,对读书人、对为官者来说是大忌。

且林婉月怀了身孕,陆清泽绝不会与她争吵,所以清儿只能吃闷亏烂了脸。

古代颜面极重要,伺候在主子身边的婢女小厮大多要求品貌周正,怕是清儿以后也不能伺候在陆清泽身边了。

以红雁一条命,来拉下清儿。

不论是红雁还是清儿,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还有,林婉月一开始让她做通房,也是打着利用她将清儿弄死的主意吗?还是……她做不成通房了,又见红雁比不上清儿,索性才出此恶招一劳永逸?

云湘不敢再深想下去,只觉得齿冷,浑身发寒。

……

事情果真如云湘所猜测的那般,陆清泽来了后,并未对林婉月对清儿的审问定罪有任何不满与反对,只道那清儿伺候他多年有功劳,叫她娘老子带了她回家养伤,等伤好后便寻门亲事,不必再回来了。

春莲和锦画私下里说二爷温柔多情,清儿犯下人命还能让她养伤嫁人。

云湘却心道这陆二爷读这么多书若是看不出这是他妻子弄出来的事,便也别想着将来榜上有名了,倒不如拿了锄头去田里犁地去。

什么温柔多情,不过也是个和稀泥、视人命如草芥的男人。

云湘此时却没想到,这事转了个弯,还能和她牵扯上!

第5章 假山鸳鸯

红雁死了,清儿也被放回家了,二奶奶又怀了身孕,陆二爷房里这下真的没人伺候了。

大太太过问了此事,便赏了两个貌美的丫鬟给陆二爷。

而红雁的缺,也由一个叫红雀的擅针线的丫鬟顶了上来,红雀性子有些拿腔拿调的,家里娘老子是陆家的小管事,趁着这次的事塞进来的,刚进来相处还算是融洽。

云湘此时已经顶着一张痘疹子脸五天了,春喜院上下也都知道她有碰不得男人的恶疾,事情到这里,她以为自已彻底躲过了做通房的命运。

她沉闷了几天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这一日,赶上她月事。

如今的女人都是用草木灰的,将干净的草木灰装进月事带里戴在身上,弄脏了月事带再换干净的,如此熬过那几日。

云湘起先也嫌草木灰不干净,可是她也买不起纸来垫着,便只好将月事带上缝的棉布厚一些,换洗的多缝几个,尽量保持干净。

每次月事来,她都疼得难忍,快速忙完手头的活后,中午云湘草草吃了几口就回了后罩房,打算躺会儿。

没想到刚躺下,紫蝶就过来找她,“二奶奶让你过去一趟,快些起来。”

紫蝶是林婉月身边另一个大丫鬟,为人老实,长相只称得上清秀,比起精明沉稳的喜翠来,云湘也更喜欢与她打交道。

这会儿听到二奶奶三个字,云湘就有些紧张,一边将外衫穿上,一边又整了整头发,浅笑着问:“敢问姐姐可否知晓二奶奶寻我有什么要紧事?”

紫蝶端详了几眼云湘被痘疹子坏了的脸,想了想,低声说了:“二奶奶因着那两个丫鬟,和二爷话赶话说了几句,二爷提到了你和红雁。”

就这么几句提点,云湘就明白了,就是林婉月和陆清泽还是因为红雁一事吵了嘴。

他们吵归吵,又关她什么事?

云湘心中郁闷,本就因着月事各种不舒服的身体越发难受起来。

跟着紫蝶到了主屋那儿,才一踏进门,云湘就感觉到屋子里气氛之冰,她低眉垂首,小心福礼,“奴婢见过二爷,见过二奶奶。”

林婉月的眼睛红红的,见了云湘,便委屈地说:“你瞧瞧她的脸,就因为她这般,我才换了红雁伺候你,后来红雁脾气泼辣与清儿吵起来,发生那事又如何能是我的错?母亲给你的那两个丫鬟虽好,但我身为妻子,也想给你挑个好的,母亲给的你要了,如何我给的你便不要了?当时提云湘你是同意了的,倒不如,我依然把云湘给了你。”

云湘:“……”

她一时竟是不知对此事该说些什么,她算是看明白了,林婉月在林家使惯了争宠那一套,她要在怀孕期间也要牢牢把控住陆清泽。

陆清泽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心,到底体谅妻子怀着身孕,即便有气,到底也忍耐些,低声说:“如今我身边人已是够用了,又何须再添一人?”

云湘心道,说一千道一万,还不如直接告诉林婉月,他不需要通房呢。

可惜这世道,男人房里就非得放个人才行。

林婉月却不这么想,婆母给的那两个丫鬟,她不好随意处置,她是势必要在丈夫身边放个自已的人的。

今日她是真动了心思再将云湘给陆清泽,因着得用的人里,样貌没有比得上云湘的,又不好在婆母送人的情况下去外面采买婢女,而陆清泽对其他人都拒绝了,便只能再提起她。

“你这怪病,我让人去请了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来看,那大夫极擅疑难杂症,必能治好了你,大夫过会儿子就到,云湘,日后你便如先前说的那般跟在二爷身边伺候他。”林婉月柔声对云湘说道。

陆清泽无奈,看了一眼云湘,已是打算妥协了,想着算了,身边多养一个丫鬟也罢。

他叹了口气。

云湘听出陆清泽要妥协,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二奶奶,奴婢自知这般怪疾难治,无法伺候二爷。”

在场都是聪明人,云湘这么一说,陆清泽的视线便朝她看去,眼中略有惊讶,他听出这丫鬟拒绝的意思,哪怕妻子要给她请大夫治病。

林婉月眉头一皱,脸色微沉,没有立即说话。

丫鬟不愿,丈夫不肯,此时若再非要将两人凑一起,倒是显得她这个二奶奶无理取闹了。

陆清泽的目光滑过云湘满是痘疹子的脸,想起的却是那一日见到她没发作恶疾时的模样。

如今再细细一想,怕是这丫鬟原先就不愿意,倒是他误会了。

陆清泽向来对恪守本分的婢女宽和,眼神便温和了不少,多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

他笑着温声哄林婉月,云湘也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听到林婉月终于笑出来,开口让她下去。

云湘从屋子里出来时,直觉捡回一条命,捂着肚子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回走。

陆家属实很大,从春喜院主屋出来,云湘走了几步便觉得小腹一阵阵抽痛,便在莲花池旁的假山石那儿挨蹭着坐下。

这里才刚死过人,白日里人也少得很,她刚好可以晒晒太阳好好歇歇,也算是难得的惬意了。

但显然,有这么个想法的人,不止她一个人。

云湘才在石头上坐下不到半刻钟,就听到假山里窸窸窣窣来了人。

起先她也没怎么在意,却忽然听到女子含羞带怯的娇笑声:“爷,这儿才刚死过人呐,咱们在这儿却是不大好吧?”

随即一道极为低沉磁性的男声笑了声:“如何不好?花池假山,阴风阵阵,此处岂不解了热意?”

云湘一听,当时就紧张起来,竟是遇到野鸳鸯大白日的在这里调情了!

她立刻想走,但又肚疼难以不发出动静地离开,便僵在那儿没动。

女子用更娇怯的声音说着话。

男子哼笑一声,低语调情着。

云湘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真怕听到别的什么声音,忍着肚子的剧痛,跳下石头就快步离开。

第6章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回到后罩房,云湘的脸还红着,这当然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尴尬。

或许这就是古代喜欢弄这么多假山的关系,除了可观赏外,还方便偷情呢!

春莲从外面回来,看到云湘红着脸坐在床沿,眨巴着大眼好奇地问:“云湘你怎么了,脸这般红?莫不是发烧了?”

这也不是假话,云湘之前就因为月事疼得厉害发过烧。

云湘含糊几句糊弄过去:“许是我今天穿得多,有些热。”

春莲是管厨房上的事的,刚忙完,这会儿也要歇一歇晌,她脱了鞋上床,盘腿坐着,眼里都是八卦,小声对云湘说:“七表小姐的十五岁生辰快到了,大太太要给表小姐办个及笄宴,原本咱们大爷一直在外头忙事,今日也特特回来了,大爷今日好热闹呢。”

云湘眨眨眼,心中忽然就怀疑那莲花池旁假山里那对野鸳鸯的男主角的身份了,怕不是那位陆家大爷吧?

陆家大爷住的院子名潮浪, 潮浪院,倒是真真符合了那浪荡的性子。

而去潮浪院,也得路过那莲花池。

“据说这次大爷从西北那儿弄了什么回来要送给表小姐做生辰礼,叫了四个壮硕猛男抬进来的。”春莲还在那感慨,“大爷对表小姐的心真真叫人没话说。”

可不是没话说,心在表小姐那儿,身体却又落在了别处,身心分离这一招,陆家大爷用得极佳。

云湘心中腹诽,嘴上却敷衍附和。

春莲又笑嘻嘻道:“这次大太太可请了不少人来呢,再过几日,我们可得忙着,好在你到那时月事刚好过去,否则真是磨人。”

云湘躺了下来,捂着肚子,点头庆幸:“谁说不是呢!”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锦画和红雀也回来歇晌了,云湘自觉和她们性情不投,没什么可聊的,便慢慢消了声,睡了过去。

……

过了两天,云湘的脸就恢复如常了。

春莲特特地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高兴地呼出一口长气:“我先前还担忧呢,真怕你这脸恢复不过来,如今瞧着和以前一样美,嫩得能掐出水来。”

说这话,她还笑嘻嘻掐了一把云湘的脸。

云湘浅笑着拂开她的手,刚要说话,就听外边传来一道矫揉的女声:“美又怎么样?长成女儿身却是个不能用的,只当做花瓶摆设罢了。”

春莲心地单纯,说不出这话哪里不好,就听着怪不舒服,转头看向进门来的红雀,“你说什么话呢?”

这红雀生得也是娇美的,又是陆家家生子,走了门路填补了红雁的缺,为人有点拿腔拿调,拿眼尾扫人,刚开始还算相处平和,这几日却是耐不住性子了。

云湘知道,这红雀是奔着做陆清泽通房来的,哪知道来了后林婉月压根没考虑过她,便是沉不住气了。

这几日因为通房的事本就弄得心情郁结,此刻还听到这浸了大粪般的话,云湘也是忍不得了,笑着对红雀道:“你喜欢被人用那便罢,我倒是挺喜欢做只仅可观赏的花瓶。”

这直愣愣的回怼,毫不委婉,令红雀愣了一下,随即面红耳赤,“你、你说什么呢!嘴巴倒是脏,什么叫被人用,我清清白白的!”

云湘回了一句心头舒爽了就行,穷寇莫追,不必再多言。

红雀也自知要是论对错的话,那话是她先说的,只跺了跺脚,推开门走了出去。

春莲还在茫然,云湘捏捏她的脸,笑笑便也走了出去,手腕上挎了只花篮。

她今日要去花园里摘些花,林婉月怀了孕对香料敏感,说是以后都要用新鲜的花瓣来熏衣。这所谓的熏当然也不是熏,而是摘了花,将花瓣铺满衣服,沾上那新鲜的花香味。

陆家大宅有好几处花园,最大的花园离这儿远,她要去的,就是春喜院外,莲花池附近的那一处花园,里面种了好些花,月季,芍药,栀子都有。

这会儿还早着,云湘本以为花园里没什么人,却没想到已经有人在这儿摘花了。լ

瞧着是潮浪院那边的女眷,带着丫鬟在摘花。

云湘离得远了些看了几眼,那女子穿着浅紫衫裙,梳了妇人髻,身姿曼妙,一举一动如画般,模样明丽如她手中捧着的粉芍药般。

她心中腹诽陆钧山那般色中饿鬼倒是好命。

云湘本也想摘些芍药,如今打消了主意,不想与隔壁潮浪院的人遇上,万一那浪荡的陆家大爷一会儿来花园寻他的美妾呢?

虽说自已身为陆钧山弟媳身边的丫鬟是绝对不能被招惹上,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湘藏在偏僻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用剪子摘栀子花。

陆清泽今日上午要出门访友,带着吉祥路过花园时,风吹来一阵栀子香气,说不清楚那一刻是受什么驱使,他偏过头朝花园那儿看了一眼。

穿着素色青布裙的少女微微弯着腰俯下身,纤长的手指举着把剪子,轻轻剪下朵花来,凑过去细嗅,润泽通透的脸上漾着抹自得其乐的浅笑。

洁白的栀子花儿,素色的青布裙,如画的清丽容颜。

陆清泽脚步微顿。

吉祥差点撞过去,见自家二爷站住不动了,忙好奇问:“二爷,怎么了?”

陆清泽收回看向花园的方向,语气温文,“没事。”

走了几步后,他又往花园那儿看了一眼,云湘已经不在那一处了,那儿只有一丛丛在风中摇曳的洁白栀子花。

他忽然问吉祥:“清儿的伤如何了?”

吉祥忙说:“昨日去看时,已是大好,只是……”他小心翼翼看向自已二爷,“只是她想回来继续伺候二爷,不想嫁人。”

陆清泽想起自小体贴,与他一道长大的清儿,轻叹口气,温声说:“再补一份嫁妆给她做补偿,日后便好好与人过日子。”

吉祥点头应声,心头再为清儿感到委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再怎么,也不能因为她得罪了怀了孩子的二奶奶。

云湘摘了花回去,干完手里的活,还拿了两支栀子花回了后罩房,插进只破陶罐里,给屋里增几分清香。

下午闲时,春莲说小桂圆和几个年纪还小的孩子在莲花池旁玩竹蜻蜓,叫她去看。

像是下午闲时,丫鬟们手里干完活偶尔消遣玩乐会儿,林婉月是不会多说什么的,这也彰显她宽和的主母作风。

云湘想着红雁没死多久,如今大家生活都恢复如常了,还去莲花池那儿玩乐,心中轻叹一声,不过她顾不上伤春悲秋,在这儿活着总要想得开点才行。

和春莲两个挽着手便过去了。

到了那儿,就看到小桂圆噘着嘴,眼皮都红红的,一副哭唧唧的模样,这里其他几个多是小子,云湘凑过去就捏小桂圆的脸,笑:“怎么的?嘴巴翘得可以挂只葫芦了。”

小桂圆委屈巴巴说:“我的竹蜻蜓飞不高,老在半路跌下来。”

这可不就用到云湘老本行?

她是木雕师,改良只竹蜻蜓不在话下。

云湘哄了小桂圆几句,刮了下她鼻子,“拿把刻刀来。”

刚才有小厮还在这儿削竹蜻蜓呢,小桂圆机灵,很快讨了来,拿给云湘,奶声奶气道:“云湘姐姐还会这个呀?”

云湘就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拿了刻刀,初初时还有些不趁手,毕竟这刻刀和从前用的不一样,后面便熟稔地削了起来。

春莲也惊叹:“云湘你还会这个?”

云湘抿嘴一笑:“小玩意,小时常玩。”

她三两下改良好,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递过去给小桂圆,见她眼角还挂着滴泪珠儿,笑着用帕子给她擦干净,语气温柔,“不哭了,姐姐保准你这竹蜻蜓飞得最高。”

小桂圆吸吸鼻子,挺着胸膛跑进孩子堆里,掌心那么一搓,那竹蜻蜓一下飞了上去,飞得高高的,小孩子们惊呼着,快活透了。

云湘站起来也笑,难得的松快。

陆清泽正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才刚从外头回来,看见这里热闹,都是一群年纪不大的丫头小子,便没走过去扫了兴,却没想到看到了云湘温柔安抚小丫头。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第7章 给了他

大太太送来的两个丫鬟,迎雪性子温柔体贴,逢冬性子娇俏爱笑。

两人送过来后,平时就伺候陆清泽做些普通丫鬟的活,没有伺候过他房里。

但这天晚上,陆清泽没回林婉月的春喜院,在隔壁自已的思远院里睡下,招了迎雪伺候。

陆清泽成了婚后,多是过来和林婉月住一起,夫妻琴瑟和鸣,偶尔妻子不便时,才会回自已的院子招了清儿伺候,不会把通房之流带到春喜院里来。

如今在经历云湘有恶疾,红雁溺亡,清儿被驱离的事后,迎雪终于坐实了陆二爷通房的身份,第二天早上惹得春喜院里的丫鬟们私下里说她命好,红雀的酸水都快溢出来了。

云湘是不参与这些闲话的,只听着,横竖她不用做通房便是大欢喜了。

但二奶奶显然是不欢喜,中午的时候,据说是动了胎气,请了大夫来。

随后,春喜院里就飘起了汤药味道,院里的丫鬟小厮都收紧了皮子,生怕惹了二奶奶不高兴。

陆清泽傍晚从外面回来,直接回了春喜院。

巧的是,那时云湘正指挥着小丫鬟抱了二奶奶今日清理出来的不穿了的衣服出来,熏香整理过后要收拢到到另外的箱子里,迎头就和他遇上。

云湘赶忙低头退到旁边福身行礼,她察觉到陆清泽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稍有停顿,微微皱了下眉,尽力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起吧。”

头顶上方这道温和斯文的声音响起时,云湘愣了一下。

还记得那回林婉月让她去伺候用饭时,路上遇到陆清泽时,他连停顿都没停顿过。

云湘皱了下眉头,一直等到陆清泽进了屋里,才缓缓起身。

她心头有些莫名的不安,在这里,男主子对一个丫鬟另眼相待可是别有意味的。

男主子也不是只有一个通房,他可以有许多通房。

“云湘姐姐?”下头的小丫鬟抱着衣服喊了她一声,云湘忙回过神来,招呼着人继续去忙。

晚上的时候,陆清泽在春喜院主院过夜了,不过没有睡在林婉月屋里,而是在主屋旁边的偏房睡下。

如此,大家都知道二爷虽然收用了迎雪,但那不过是当个玩意,在他心里,依旧是二奶奶最重要。

云湘躺在床上心想,这话也没错,但这只能说明陆清泽心里妻妾界限分明,他是个懂规矩的人。

……

因着明天就是郑七表小姐的及笄礼,春喜院这儿的丫鬟都被借过去不少,尤其是厨上的,云湘虽然不是厨上的,但和春莲关系好,也过去帮着打下手,听她调度,为明天做准备。

因为要在大厨房干活,云湘换上了自已最旧的裙子,一条深蓝色洗的发白的布裙,头发用布巾包了起来,不看脸,说是婶子不为过,毕竟,大多只有成了婚的妇人这么穿。

春莲看了却嬉笑着打趣:“依着你这润泽白皙的皮肤,就算穿个破布,也与别人不一样的美呢,最好在脸上抹点泥巴我看才像婶子。”

云湘嗔了她一眼,只管低着头听指挥洗菜,别的她也不会。

大厨房这儿热热闹闹的,倒有几分烟火气。

云湘从前不喜欢热闹,她喜欢安安静静地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雕刻木头,可现在来了这里,她觉得热闹也挺好的,周围有人声,便不会有空闲的心思想别的。

这次表小姐及笄礼,应该他们这些做丫鬟的也能得些赏钱,心中盼望表小姐大方一些。

再过几日又要发月钱了,小荷包里又要多几个子儿。

云湘想着便抿嘴笑,洗菜都卖力了一些。

她却不知她在大厨房这儿卖力洗菜时,春喜院里,林婉月躺在榻上,正喝着一碗燕窝羹,对赵嬷嬷说着些不为外人道的私房话。

“二爷如今是真的看上了云湘了。”说起这事来,林婉月没有太多意外,“昨夜里提了几次云湘的名字,虽没明说,倒是听得出有意。”

云湘长成那般模样,且不仅仅是模样的关系,而是她站在那儿就与旁人不同,男人瞧上很容易,要不是为着这,当初赵嬷嬷也不会大了胆子将她从花楼里买回来。

赵嬷嬷也不意外,男人便是这样,几天的功夫,心里想就变了个样,二爷虽性子温润,但到底还是个男人,她只低声问:“奶奶如今是怎么想的?”

林婉月皱了眉,不知想到什么,笑了:“既二爷想要,便给了他去,如今可是他心有意了,自会想办法收下云湘,不再像从前那般推拒了。”

“可云湘那古怪的恶疾?”赵嬷嬷迟疑。

林婉月却笑着说:“这样不是很好吗?二爷的心分了一些落在云湘身上,偏又不能和她做些什么,即便真忍不住做了,灯一关就是,横竖母亲给的那两个丫头不能分了他的心。”

“可云湘这边……”

“我买她来是什么用途她自已个儿清楚,晚上你只管招了她来,我与她说。”林婉月冷下脸道,拿捏一个丫鬟而已,一张卖身契就能让她乖乖听话。

这回,再没什么理由能阻挡这事了!

……

大厨房的婆子们都不是抠搜的人,又因为她们都是春喜院过去帮忙的,如今二奶奶肚里怀的可是陆家大房的长孙,所以,云湘和春莲忙完活,晚上吃了一顿好的。

甚至,云湘还喝了点儿米酿,这种米酿酒精浓度低,清甜可口,喝了也不耽误干活,广受她们这些丫鬟们喜好。

云湘以前是喜欢喝酒的,所以今日这米酿喝得有点多,这身体还有些不习惯,就特别上脸,脸蛋红红的。

她挽着春莲的胳膊,从大厨房出来时显然有几分兴奋,眼睛亮亮的,笑着说:“若是府里多几个表小姐,多办几次及笄礼也不错,这还不是正日呢,明天吃得还要好吧?”

说完,她不等春莲说话,又笑着自言自语:“接下来喜事可多着,大爷要娶妻,二奶奶生了便要办满月酒,真好呀。”

可以得许多赏钱了。

云湘说这话时,刚好走到大厨房出来的回廊尽头,这会儿天色暗,对面月洞门那儿进来个男子,着暗红锦衣,身量极高,戴金冠,腰束玉带,端的是风流跌宕。

他听到云湘那笑着的语调如清泉般干净轻柔,又略略俏皮,偏过头来,狭长的眼看了过去。

夜色中,朦胧的灯笼光下,只瞧得见是个穿着老气横秋松松垮垮蓝布裙的妇人,头发包着巾帕。

倒是浪费了那一把好嗓音。

陆钧山目光只看了一眼,很快收了回来。

第8章 你叫什么名?伺候谁的?

云湘回了春喜院,却听闻二奶奶找她,她赶紧用冷水洗了脸,让自已保持清醒,擦干了脸后就过去了。

到了后,云湘照旧福礼请安,便感觉林婉月那双看着温婉实则冷漠的眼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着,也没立即说话。

她的心跳忽然就快了起来。

林婉月淡声开了口:“明天开始,你便卸了手头的活,去二爷书房伺候吧,清儿走了,二爷正好少了个伺候笔墨的丫鬟。”

云湘觉得自已喝米酿也醉了,腿软得厉害,她攥紧了手,踌躇着说:“回二奶奶,奴婢不识字,怕是不好做二爷的笔墨丫头。”

说是做笔墨丫鬟,实则就是让她顶了清儿的位置,默认那就是以后到房里贴身伺候的。

云湘不知林婉月怎么好端端又提起这事,明明陆二爷已经不缺通房了,她怎么也要咬着牙为自已的命运再争取争取。

哪知道林婉月一句话,堵住了她所有话:“你这话,倒是可以去和二爷说,日后你便谨记伺候好二爷。”

云湘咬住了唇,一下明白了这回不是林婉月的想头,而是那陆清泽有意。

男主子有了这意,哪个管你到底识不识字?只管你能红袖添香就行。

云湘知道自已这会儿再不能说个不字了,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不?

她的心沉了又沉,挣扎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躲不过么?

回到后罩房的时候,云湘的脑子都晕晕乎乎的,眼睛酸胀,行尸走肉一般梳洗过后,便躺到了床上。

春莲也梳洗好了,侧躺着好奇问她:“方才二奶奶找你说什么事呢?”

云湘感觉到锦画和红雀的目光也都看了过来,她没有力气说话,本能地也不想说,只含糊着说了句:“没说什么。”便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这事即便她不说,等林婉月将她指派到书房那儿,整个春喜院的人也就知道了。

春莲人单纯,也没多问下去,倒是锦画心思细腻,黑暗里皱了皱眉,多想了些,不过她也没问,横竖,云湘若是有什么变动,这两日就都该知道了。

云湘本以为自已今晚会睡不着,但或许得多亏了自已喝了米酿,竟是一夜无梦。

只是第二日天未亮,她便醒了过来,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对可以预见的未来迷茫又不甘。

可身为丫鬟,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伤,今日大太太请了许多人上门做客,她不得不起来又跟着春莲赶去大厨房那儿,锦画和红雀两人则是负责接待宾客。

云湘帮着洗菜打下手,忙忙碌碌的,一时倒也没空想有的没的。

好不容易中午给宾客准备的吃食都备好,只等着传菜时,她才得了空歇一歇,从板凳上站起来时,腰酸疼得厉害,靠在大厨房外边的树旁稍做休息。

春莲见了,过来帮她揉腰,笑着说:“平日你熏衣的活比起厨房来,可是省轻不少吧?”

云湘点头,再赞成不过。

春莲小声和她说着刚才从传菜的丫头那儿听来的闲话:“据说表小姐今日笄礼的簪子是大爷送的,上面镶嵌着鸽子蛋大的红宝石,莲花样式,美极了。”

云湘不想让自已空闲下来,便积极地与她搭话,勉强生出点兴趣,道:“不是说大爷送给表小姐的礼需得四个猛男壮汉抬么?”

春莲点头,“可不是吗!你猜猜大爷给表小姐送了什么礼?”

云湘对陆钧山的印象便是那色中饿鬼投胎来的,全然没什么好印象,懒得去猜,随口说了些值钱保价的俗物,道:“莫不是什么金山银山玉山?”

春莲摇头,“是好大的整块木雕屏风,那木料说是金丝楠木的,极沉,极精美。”

金丝楠木!

云湘呆住了。

身为木雕师,她自然对各类木头都了如指掌,金丝楠木是顶级木料,能做成整块木雕屏风的金丝楠木,不知要长多少年,千年都极有可能。

她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哪个木雕师不想见一见整块金丝楠木雕成的屏风?

就算她厌恶那色中饿鬼的风流作风,此时也要夸上一夸他是有个品位的。

木雕屏风一事彻底转移了云湘注意力,让她暂时忘了昨晚上林婉月找她说的事,拉着春莲又问了许多。

前头宴结束后,宾客们散了后,后厨这儿也摆了两席,云湘有意无意的,喝了很多米酒,是昨夜的两倍。

不过她看起来除了脸红了些外,眼睛明亮,倒不像是醉了的样子。

春莲这两日和大厨房的何厨娘颇为投缘,何厨娘没有孩子,很是喜爱她,要拉着她说话,吃完后,云湘便自已往春喜院回,春莲见她脚步沉稳,倒也没什么不放心。

云湘是那种喝得越多越醉,走路就越沉稳的人,她一路稳稳当当往春喜院回,只是走到半道上时,或许是周围太安静,又或许是酒的作用,她的情绪忽然就上来了。

仿佛回到了刚穿越那会儿拿绳子将自已往房梁上吊的时候,无助、绝望的情绪一下子从黑暗里翻涌上来,将她吞噬淹没。

她无意识地穿过间月洞门,在那儿的花坛边缘坐下来,心里的酸苦再克制不住。

只要一想到自已就将要一辈子困死在这里,做一个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人,她的眼睛便酸涩得厉害。

她许是矫情的,如今连尊严都是没有的人,下跪都是家常便饭,还谈什么自由不自由?有一口饭吃有一片瓦容身便是不错了,躺在男人身下祈求男人的庇护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她也应该顺应时代,来了这里,就要“入乡随俗”,以后就过没有自我的日子,做个随时可以被买卖的通房,一辈子就这样了。哦不对,等一年后,林婉月生完孩子,她许是就要毙命了。

云湘这么想着,眼泪却流得更厉害了一些。

她试过去死过一回了,不想再死。

她想爸妈了,想弟弟了,想男朋友了,想家里的小狗小猫了,也想她的木雕了,想所有的曾经的一切。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呢?为什么是她来这里受苦呢?是她平日做的慈善捐的款少了,还是她为人不行,老天爷在惩罚她?

云湘捂着脸,从无声的流泪,到控制不住的抽噎。

一年后若真是死了,倒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就回去了。

云湘喝了酒的脑袋晕晕乎乎的,放纵着自已的情绪。

……

今日虽是郑七娘及笄的日子,但不论是大太太还是郑七娘,又或是上门来的亲朋好友们,更关心的却是陆家大爷何时娶了郑七娘。

郑七娘虽是个可怜人,却也是陆家大爷心爱的原配妻子的嫡亲妹妹,多年来住在陆家,本就是奔着给他做继妻的。

如今她的笄礼簪子是陆家大爷送的,又被当面送了那么名贵的屏风,所有人也就默认了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大太太极为满意,宴后就叫了陆钧山过来,说:“你与七娘的婚事,便就提上日程吧,三书六礼,哪样都不能缺了。”

陆钧山今日饮了不少酒,听了这话按了按额心,拧紧了眉。

大太太以为他又要拒绝或是左顾言它撇过这事,忙说话截了他的话:“你可知女儿家笄礼上的簪子极重要,多是长辈赠送,你一个外男,哪个有资格送她这个?你既送了,便就代表认下你表妹这门婚了,再不能说些有的没的什么只把七娘当妹妹,她都十五了!元娘嫁你时不过也就十五!你现在若不娶你表妹,让你表妹的脸儿往哪里搁?”

穿着华丽锦衣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姿态疏懒风流,他拿过一旁的茶漱了口,说的话有几分混不吝:“然后让表妹守活寡?”✘լ

大太太瞪大了眼睛,为儿子这不像话的话生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说完,她抬手去打他手臂。

陆钧山抬起那双凤眼,忙笑着伏低做小,把手臂伸过去,“母亲这般打哪能尽兴呢,再重点才行。”

有些话点到为止,囫囵着互相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行,说多了显得不尊重表妹了。

大太太这会儿被他嬉皮笑脸的模样弄得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假装没听懂他只把七娘当妹妹没法夜里睡一个被窝的意思,瞪他道:“日后娶了你表妹,好好生两个孩子收收心!别再外面花三花四,且就说招了那么多花儿蝶儿的,哪个结了果了?”

陆钧山低沉的声音散漫着道:“许是我有问题,可耽误不得表妹呢。”

大太太又抬手拍他:“快闭嘴吧!”

陆钧山怪腔拿调捂着手臂,插诨打科几句,便从大太太这儿出来了。

出来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捏了捏鼻梁,脸色冷淡了下来,便往自已住的院儿走去,身边小厮也没带一个。

快到潮浪院时,他路过一处闲置了的小院,听到里头传出来些哭声。

哼哼唧唧的,听来委屈又娇娇的,偏还竭力压抑着声,莫名有些勾动着他心弦,不经意的,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却是瞬间定住,直勾勾看过去。

月洞门后,花坛旁坐了个穿着丑绿丑绿裙衫的丫鬟,她微微低着头,却是生得眉是眉,眼是眼,说不清究竟是哪里美,只觉得一眼便哪里都长进了他心里,就连那哭得红红的眼皮儿都惹人怜爱。

看了半晌后,陆钧山调转了方向,走进月洞门。

小丫鬟听到些动静,盈满水的双眼迷蒙着看过来。

陆钧山呼吸一滞,盯着她看了半晌,问:“哭什么,你叫什么名?伺候谁的?”

云湘迷迷瞪瞪的,抬起眼,看到面前不知何时来了个男人,身量高大,长相极俊美,浓密墨发束于金冠之中,一双狭长的凤眼似冷非冷,此刻挑着,自有威严贵气,穿着身银红缎面的宽袖华服,腰间一根精致的宽玉带勒出劲腰,尽是男儿风流蕴藉。

她眨眨眼,警惕性还在,站起来就要后退离开。

却听男人道:“不认得爷?”

云湘脑子到底没浑掉,这般理直气壮对着院子里的丫鬟问的,又有这许多风流蕴藉的男人,多半是……

她低下了头,抹了下泪,迟疑着说:“回大爷,奴婢云湘,是二奶奶院里的。”

第9章更新于:1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