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银杏树，在这座院落旁边许多年了，年纪也已经很大了。

这个院落位于陕西的大荔一带，是周朝卿士芮伯良父后代——芮逢的住所，这个院落的建筑风格相比很多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听说上一个朝代叫商朝，那时我周围的房子，都是用夯土加土坯做的墙和顶，梁架用木头制成，屋顶是两泼水式的，一般都是单间或双间连在一起，最多也不过三间相连，人们用火烘烤地面，两次过后地面比较坚硬。

现在这个院落都用瓦来铺设屋顶，用版筑夯土（把土夹在两块木板中间）做墙，面上还涂抹了一种三合土（黄土、砂子和白灰混合制成），看上去干净许多，院落里好几间屋子，外围也有围墙，完全封闭式的布局(有点像现在的四合院）。这个院落可以说是这一片最气派的建筑了，因为这里都是芮氏一族的封邑，芮逢虽然只是旁系，没有继承封地，但也是芮邑中一名数得上号的贵族。

院落图

今天是周平王四年（公元前766年）的一天，普普通通的一天。荣夷公的子嗣荣安前来拜访。虽然原先有过一面之缘，但看芮逢的举动，好像并不待见此人。原来就听说荣夷公这人喜欢独占利益、品行不端，当年芮逢的祖辈芮伯良父献马，荣夷公借机索求东西未得，就在周厉王面前诬陷芮伯藏私，害的厉王震怒，芮逢心里多少有点不悦。不过相隔时间较远，加上荣氏恶有恶报，荣国已经灭亡了，芮逢心里也没太多芥蒂。

西周服饰

回到屋内，芮逢更换衣服，在箱子里挑选了一套赤色（颜色分黑、赤、黄、青、白五种原色，原色高于调配出的间色）上衣和黄色裙裳（古代男女一样，上身右衽交领衣、下身裙子），一件用白鹿皮制成的韍（用来遮挡膝部的），腰间束着宽宽的丝质绅带，佩上了两块鱼纹璜，穿着一双麻葛编成的黑色翘尖鞋，还戴着一顶黑色的缁布冠，头发被黑帛包住，中间有根发簪穿过头发固定。至于首饰，他挑了一串用狐的牙齿、小玉片串起的项饰，没选择全玉的，是因为周朝的祥瑞是九尾狐，芮逢打猎获得狐虽然只有一尾，但估计也是灵兽的亲戚，象征了他的尊崇地位，所以芮逢很是喜欢。看来今天为了见荣安，芮逢撑足了排面。

鱼纹璜

现在快到了餔食（大概下午四点）的时辰，厨子已经将晚饭做好了，林林总总的青铜食器摆放在两人面前，案几上，饭食在人左手，羹汤在人右手；烹制的肉食放在案几左边，饮品放在案几右边。虽然一天只有朝食（大概上午九点）和餔食两顿，但看芮逢好像不太饿，倒是荣安在大快朵颐，估计一路车马劳顿饿坏了。

这晚饭很丰盛，饭、膳、羞、饮四个方面都有。

厨子很用心，饭（即现在的主食）选择了淳熬和和羹，淳熬是用青铜甗（其上部为甑，下部为鬲，是两者结合的一种蒸食器）将脱壳之后的稻米和加水的豕肉末放在一起蒸（就像现在的盖浇饭），和羹是三羹（和羹、大羹、铏羹）之一，用肉类加菝、薇等蔬菜及五味制成的，香！

膳（即六畜为主的肉食）选择了炮牂和熬（周朝有八珍，淳熬、淳母、炮豚、炮牂、捣珍、渍、熬和肝膋），炮牂是把羊肉用牛油烹制，听说是这些奴隶主追求口味的叠加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熬是用牛肉烘制的肉脯，不过用了姜葱这些调味品，闻着倒是挺香！

羞（即粮食为主的点心）选择了糖饼，这是当年周闻王打仗时研究出的，用饴糖与炒熟谷类参合粘结起来的，就是形状上这么多年还是条状，没有什么改进。

饮（即饮品）选择了醴和酏，芮逢喝的是酏，用醋水、梅浆、粥调配的，荣安喝的是醴（薄酒，曲少米多），味稍甜。说到饮了，就不得不提到酒。都说是当年杜康把小米粥装进筒，遗忘在树下，半个月找到后发现发酵成酒了，由于好喝，大家传开后都说他是酿酒的先祖；但我还听过另一个版本，夏朝时，仪狄汇总以前的经验，用桑叶包饭的发酵方法制作出了一种香气较为浓烈的酒，献给大禹却被封禁，说是此物误国，虽然世面上没有流传，倒是一些奴隶主私下饮用，说喝完烦恼全消、很是快乐。也不知道谁真谁假。

对了，饮分六种，除了前面说的醴和酏外，还有水、浆（以料汁制成，微酸的酒类饮料）、凉（以糗饭加水及冰制成的冷饮）、医（煮粥而加酒后酿成的饮料）。这六种合成"六清"，别问我为什么这么清楚，我不会告诉你是由于芮逢有时没喝完，全倒在我这了，不过说起来，确实真香！

饭桌至上，芮逢和荣安边吃边聊，说了一些朝野秘闻、山野轶事，而我的注意力全在青铜砧板上的肉、器皿里饭、鼎里的汤、爵（饮酒器、包括爵、觚、觯、觥）中的酒，所以没太注意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酒足饭饱后，荣安告辞，芮逢送他到门外。

看着门外停的牛车，车顶前后挂着大幔子（折叠拼接的布条），芮逢不禁揶揄了两句，"怎么坐着大车（牛车）来的？虽然通幰是大车（通幰牛车、偏幰牛车、敞篷牛车）里的最豪华的，但说到透气性还是敞篷的好。"

荣安讪讪道，"家道中落，不比从前了。"

芮逢回道，"我送一辆小车（马车），马也是上好骏马，沿着这条道（可以容纳两辆车并行；路，可容纳三辆车；涂，可容纳一辆车；畛，牛车走的）走，比你大车快多了，世人知道这事，也会说我大气、不藏私。"

荣安会意，作揖后乘着小车回去了。

（本文芮逢、荣安两人为虚构，但大的背景环境、衣食住行遵循历史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