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点】论语第十二章《象》

讼（y）

讼：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

《象》曰：天与水违行，讼。君子以作事谋始。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

《象》曰：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虽小有言，其辩明也。

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

《象》曰：不克讼，归逋窜也。自下讼上，患至掇也。

六三：食旧德，贞厉，终吉。或从王事，无成。

《象》曰：食旧德，从上吉也。

九四：不克讼，复既命渝。安贞吉。

《象》曰：复即命渝，安贞不失也。

九五：讼，元吉。

《象》曰：讼元吉，以中正也。

上九：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

《象》曰：以讼受服，亦不足敬也。

注释：

07地水师

“师”篆书左旁为阜；右旁为巾。巾上加一者，为能一人指挥众人也。《师》承《讼》来，《讼》必有众，《师》者，众也，故《师》继夫《讼》。顾《师》有二义，一为教导子弟，一为统领军旅，是皆有率众之象。以九二为成卦之主，统率五阴而济坎险。《坤》上《坎》下，地中有水，水依地而安居，地得水而滋润，生育万物，相助为功。水土之性，原来相亲，此卦水在地下，是至险起于至顺之下，为聚众据险，扰乱不定之象。《师》者，以一人统众而平定之也。盖未乱之先，以师道训导之，格其非心，可戡乱于未形。既乱，则统师旅以征伐之，枭其元恶，可戡乱于方作，皆为师也。此卦初爻，柔而不得其正，为起难之首；二爻在险难之中，能率众以平难，故为一卦之主。

师：贞，大人吉，无咎。

▲金文师

▲篆书师

爻辞皆系以军旅之义，故《彖辞》亦从之，读者当以类推。夫军旅者，起大众，动干戈，伤人命，糜国帑，国家不得已而用之也。其得已而兴者，是谓穷兵黩武，无道之甚者也，故戒之曰“师贞”。“贞”者，正也，谓师道而以正为本也。兴师动众，以毒天下，苟不以正，民不从也。“大人”，坊本误作“丈人”，独《子夏传》作“大人”，与《困》卦《彖辞》同。以大人为元帅，谓必能拨乱反正，除暴安民者也，故曰“大人吉”。兵者凶器，战者危事，本属有咎，“大人”者，应天顺民，为天下除暴，是王者之师也，纵有杀伤，亦无害天地生生之道，故吉而无咎。

《彖传》曰：师，众也高岛断易讼卦，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以”，《春秋传》：“能左右之曰以”，以犹用也。元帅能以严正而用众，可谓王者之师矣。“刚中”者，谓一阳居内卦之中，上应六五之君。内卦《坎》为险，外卦《坤》为顺，故曰“行险而顺”。“毒”，马云“治也”，王云“役也”，又古毒育二字，音义通，亦作育解，盖谓以此治天下，以此役天下，于义均顺。汉儒释毒为害，是以此害天下，民必不从，何以能王？若谓以民治乱，犹以毒药攻疡，说之牵强。夫众以正举，民以顺从，顺则获吉，正则复有何咎？“吉”者主事而言，“无咎”者主理而言也。

以此卦拟人事，则《坎》为中男，宜在外而在内，《坤》为老阴，宜居内而在外，母子位置，颠倒失伦，不安之象，是必启家乱也。当于家长内得刚中者，以贞正而治之，斯家道齐矣。

以此卦拟国家，上卦为政府，得《坤》之顺，阴弱而少威严，不能箝制下民；下卦为人民，得《坎》之险，阴险而好生事，动欲上抗政府，譬如水在地下，泛滥无归，有聚众据险【知识点】论语第十二章《象》，扰乱不顺之象。此卦五爻皆阴，惟九二独秉阳刚，当以九二受六五之君命，膺元帅之专任，率众兴师。以此毒天下，谓之“刚中而应，行险而顺”，“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

通观此卦，九二为元帅，五阴从之。初六为师众，九二为主帅，六三六四为褊裨，六五为临敌，上六为赏功之时。又以内外卦见之，九二为将帅，六五为君主，将帅承君命而出征，所谓“礼乐征伐，出白天子”。将帅者，佐主成王高岛断易讼卦，相与有成者也。故“能以众正”者，属九二之将帅言之；“可以王矣”，属六五之君言之也。

《屯》以下六卦，皆圣人济险之业，天下之事，未有不先难者也。《序卦》曰：“《讼》者必有众，《师》者，众也，故受之以《师》。”以《坤》众，《履》坎险，即兵凶之象，九二一阳率五阴，行师之象。人或曰《师》《比》两卦，均是地水相遇，而爻象大异者，何也？曰：《比》者一阳在上，是人君居尊临下者也；《师》者一阳在下，是人臣奉命出征者也。《坤》卦曰战，而此曰《师》》者何也？《师》者民也，国以民为本。天道好生而不杀，圣人容保如伤，然欲恶形而相岐，五兵作而相戕，是天地之闰数，不得已而用之者也。故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子路问子行三军则谁与，曰“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曰“惧”，曰“好谋”，何等郑重！知圣人未尝轻言兴师也。此卦九二为刚中之贤将，六三贪功而取败，六四无功而守常，六五为君任将不专，挠权偾事，是卦可备观军旅之情形矣。大抵三军和，将帅贤，褊裨奉令，委任专一，班师行赏，崇德报功，是帝王之举也。要旨所归，全在“容民畜众”，以六爻不取全胜，其义可知也。

《大象》曰：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

《坎》在《坤》内，故曰“地中有水”，水藏地中，无地非水，犹兵藏民中，无民非兵。藏兵于民，有兵之利，无兵之害，犹水藏于地，有水之利，无水之害也。“水在地中”，显见地能包水，有容民畜众之象。又《坤》为民，《坎》为众，“容”者，保也，“畜”者，养也，兼养育教化之义。九二将帅，德量宏大，能包容亿兆，养育众庶，故无事之日，散兵为农，有事之日，集农为兵。其不曰治民，而曰“容民”者，治之则尚严，容之则尚宽也；其不曰动众，而曰“畜众”者，动之则劳，畜之则在逸也。所谓兵可百年不用，不可一日不备，“容民畜众”，盖讲兵于平时之道也。师旅本残民害众之事，然圣人取象，曰“容民畜众”，不杀为武之意，即此可知矣。

【占】问战征：卦以《师》名，爻义甚明，可就各爻推究，吉凶自验。

○问营商：《坤》为财，为聚，《坎》为人，为纳，自有容保之量。坎水在地中，为地所包容，财源如水，流而不息，可知商业之富有也。吉。

○问功名：水在地中，犹士尚伏处，未显达也，而其德量，自能包容民物，一经进用，如水之朝宗于海，敷施甚广。“君子”者，有德有位之称也。吉。

○问婚嫁：按《坤》《坎》互用，地水相亲，是必旧亲联姻也。大吉。

○问疾病：是必水满腹胀之症。《坎》为心，为忧，宜息心调气，解忧取乐，自愈。

○问六甲：生男。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

《象传》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

此卦内《坎》外《坤》，自内而外曰出。“以”，犹用也。《坎》为律，“律”法律，即号令节制之谓也。初为爻之始，即为出师之始。所谓临事而惧，言当谨其始也。师旅之事，率大众而临危地，国家之存亡，人民之安危系焉，苟纪律不严，人心不协，三军覆败，凶莫大矣。“否”，不也；“减”，善也，与《诗”·卫风》“何用不臧”同训。盖“师出以律”，胜负尚未可预决，故不言吉；至不善用其律，则陷于危险，势必凶矣。《象传》曰“失律凶也”，“否臧”即失律之谓也。一说否，塞也，谓军心隔塞，不得和协；臧藏古字通用，臧即藏字，谓深臧不发，是畏敌也，即使纪律严明，亦必取败。况“否臧”者，必不能“以律”，其凶必矣。此说亦通。

此爻居坎险之始，故以失律为戒，所谓“作事谋始”也。此爻内卦变则为《兑》，坎水变而为泽，停止而不流，是纪律不行之象。

【占】问功名：初爻者，初出而求名也。“出师以律”为正，犹士之以道为重，失其道，虽荣终辱，凶。

○问营商：初爻，知为新立之业，水在地中，知为海运商务。总之谋利以义者吉，失义为凶。

○问家宅：《师》卦内《坎》外《坤》，是宅必坐子兼丑，向午未也。宅中人口最多。出师有律，犹言治家当以法也。否不也，减善也，不善治家，家道必凶。

○问疾病：《师》卦一阳五阴，是必寒多热少。症在初起，宜延良医调治，否则凶。

【例】或人以有组织工业会社，募集株金，设定款，请占其社之成否。筮得《师》之《临》。

断曰：此卦九二，一阳统众阴，是必有刚健之人为社长，指挥众人之象。今定款既完全无间，即见规律整肃也。然依此爻辞，此社之盛衰，全在作事之纪律。我国方今集合株金兴会社者，皆以欧美各邦为模范，欧美各邦舟车之便，非本邦之比，是以贩运各种货物，最为适当。凡合众资，购备器械，人力既省，制费亦廉，大得胜利，至于小本营生，独立工业者，无不取败。今我国仿之，欲设立会社，然集合众资，询非易易，且役员从事营业，亦难得其人。故立会社，第一在社长得人，社长得人，则事可成，业可兴；不得其人，即成亦败。今初爻居事之始，未可以定款判吉凶，必俟社长选举既定，方可卜工业之兴废也。

九二：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

《象传》曰：不克讼，归逋，窜也。自下讼上，患至掇也。

“不克讼”者，不遂讼而止也；“归而逋”者，以归窜而避眚也。“眚”者，灾也，自为孽曰眚。九二自外来，以刚处险，为讼之主，与五为敌，五居尊位，自知不免，归而逋避，故曰“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者，附讼者也，主讼既逋，附讼者皆得免灾，故曰“其邑人三百户，无眚”虞氏曰，《坎》为隐伏，有逋窜之象；李氏曰：《乾》为百，《坤》为户，下卦三爻，故曰三百户。二变而之正，则《坎》化为《坤》，故曰“无眚”，是《象辞》所谓“中吉”也。若归逋而据强地，虽不克讼，尚有相抗之势。至“三百户”，邑之小者也，下既悔罪，上亦免穷。《象传》曰，“归逋，窜也”，按窜字从穴，阴柔之物也，窜之义，曰入穴，可知必窜入阴柔以求免也。项氏曰，“一家好讼，则百家被灾”，今起讼者既逋，余党亦无连坐之患矣。《象传》曰，“自下讼上，患至掇也”，以二讼五，五居尊位，故谓之“以下讼上”；“掇”，自取也，言下讼上，势既不敌，祸患之至，犹自取之耳。一说掇作掇，即《诗》“忧心掇掇”之意，言下与上讼，深为可忧。《坎》为加忧，与爻辞地“惕中吉”惕字意同。此说亦通。凡爻曰“不克”者，皆就阳居阴位者而言，以阳讼阴，故不克。如此爻示人当见机而止，退而避祸，虽非君子所为，处浊世亦足以保身，并可为邑人免患也。此爻内卦变则为《坤》，《坤》顺也，有柔顺而止讼之义。

【占】问战征：二应在五，五在尊位，大国也，二势弱，自知不克，《坎》为隐伏，故“归而逋”也。三百户小邑，二既归逋，五亦罢战，故三百户得以无眚。

○问营商：九二爻辰在寅，上值尾箕斗，附星天弁，主列肆闬阍，有营商之象。二变为《否》，《否》败也，故曰“不克”，有耗败之象。外互《巽》，《巽》为归，故曰“归逋”。三百小数也【知识点】论语第十二章《象》，故曰“无眚”。

○问疾病：玩爻象，是必在外得病，宜速归家调治。病人既归，病气不致传染，故曰“邑人无眚”。

○问功名：爻曰“不克”，是一时不克成名也，退归隐居，亦无害也。

○问婚嫁：二五相敌，尊卑不相偶，宜罢婚，无眚。

○问六甲：生男，恐不举。

【例】友人北泽正诚氏，信州松代藩士，维新之际，奔走国事，与当时名士相交。氏精坤舆之学，尤长汉学，后任外务省某官，居数年，转任华族女学校干事。一日来告曰：予顷因事故罢职，颇不满意，欲与长官辨白其事，请烦一筮，筮得《讼》之《否》。

断曰：此卦上卦乾气上升，下卦坎水下降，是反对之象，主彼我情意不通也。不问事之曲直，论之当否，讼必不克也。惟宜静以处身，不然不特自身有灾，恐祸及他人也。足下翻然中止，无复口舌相争，退藏于密，斯无害矣，谓之“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也。余为之细绎爻象曰：“三百户”，小邑也，邑之小者，称岩邑。又《象传》曰“归逋，窜”，按窜字从穴，穴，岩穴也。且卦秉《乾》阳，必非凡民，意其为岛民之长乎？

北泽氏首肯而去，未几北泽氏果有任伊豆岛司之命。

六三：食旧德，贞厉，终吉。或从王事，无成。

《象传》曰：食旧德，从上吉也。

“旧”，昔也；“德”，业也。“食旧德”者，犹曰食旧业也。此爻以阴居阳，志强而才微，从九二而起《讼》，九二以不克而归逋，六三亦归旧居而食旧业，守分安常，不敢复与竞争也。“贞”固守也，“厉”危也，谓虽处危地，能知危惧而贞固自守，终必获吉也。“或从王事”者，上九为此爻正应，或将与之共从王事，然上九“终朝三褫”，是无成也，谓以阴柔不中而无功也。“或从王事”一语，与《坤》三同，《坤》以地道，故代而有终。此以讼故，不言有终，即讼不可成之意。此爻以柔从刚，以下从上，有功而不自居，故能不失旧德。盖有退让之心，无忿争之念，忧勤惕厉，自知才力柔弱，一惟从上所为，即有成功，不敢自居，故“无成”而终得吉也。此爻内卦变则为《巽》，《巽》者顺也，即从上之象。夫讼凶事也，观初三两爻，以柔不克讼者曰“终吉”，可知刚而好讼者必凶也。

【占】问战征：六三居《坎》之终，逼近《乾》位，所谓“阴阳相薄”，“战乎《乾》”也。《坎》本为《乾》再索之男，《乾》为旧，为德，“食旧德”，是子食父遗禄，安常守分，保其旧业，无事争战也，故吉。若欲兴动王师，《坎》为破高岛断易讼卦，为灾，必无成功也，故曰“无成”。

○问营商：爻曰“食旧德”，知其商业为先世遗产，谨慎固守，终得吉也。

○问功名：宜继守先人旧业，或欲出而求仕，必无成也。

○问疾病：须仍服前医方剂为吉。

○问家宅：直守居旧宅，不须别建新居，恐无成也。

○问六甲：生男。此子长成，亦以继承父业为吉。

【例】友人某来告曰：仆向奉仕某局，黾勉职务，不获长官之意，同僚中皆有升级，仆独屈而不伸，不堪惭愧。因欲谋转他官，既恳请于某长官，请筮一卦，以占成否，并卜日后气运。筮得《讼》之《姤》。

断曰：占得此卦，显见气运否窒，一时难期如愿，惟宜顺时安分，以俟时运。所谓“食旧德”者，明明言当仍安旧业，不必谋转他任，坚贞固守，终必获吉。“或从王事，无成”，或，疑词，谓即或改谋别事，虽殷勤恳请，终难成功也。

九四：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

《象传》曰：复即命，渝，安贞，不失也。

四爻承五履三而应初，初既“不永所事”，四虽刚健欲讼，无与对敌，亦即得中止。且所谓“不克讼”者，与二爻同，然二爻以势不敌而归逋，四爻以理不足而自返。“复”者，返也；“即”者，从也；“命”者，正理也；“渝”者，变也；“贞”者，正也。祛其刚忿好讼之心，以复改过迁善之念，一就定命，变不安贞为安贞，故曰“渝，安贞，吉”。此爻以阳居阴，在《乾》之初，有“潜龙勿用”之义。外卦变则为《巽》，《说卦传》曰，《巽》为不果，有踌躇之象。《象传》曰“不失也”者，谓能量终始之势，复就正理，虽讼犹不失君子之道也。

【占】问战征：四与初为敌，初既“不永所事”。四亦克无可克，故曰“不克”。《乾》为君，“命”，君命也，凯旋而复命于君。战，危事也，变危而安，故吉。

○问营商：玩爻象，知其商业必与初爻合办，初既“不永所事”，四亦复而“即命”，复命犹言罢事也，故吉。

○问婚姻：内卦《坎》为女家，外卦《乾》为男家，《坎》初曰“不永所事”，《乾》四亦复而“即命”，是变计改婚也。《象》曰“不失也”，谓不失其道也。

○问疾病：至致不克，是凶象也。“复”谓重生也。《坎》为疾，为炎，《乾》为生，为庆，复命即复乾也。变而得安，故吉。

○问六甲：生男。

【例】友人某，商店甲干也，一日来告曰：余自主人开店之始，拮据勉励，以兴主人之家产，近来主人因世运变迁，改其面目，别兴新事业，又雇聘学士等，给之以过分之金，某则依然甲干而已，其给金亦不及学士等。某屈居人下，不堪遗憾，意欲向主人诉此情实，冀达平素之志愿。若不见许，余请以此数年来之勤劳，求相当之恩给，欲独立而营商业。请筮一卦，以卜成否。筮得《讼》之《涣》。

断曰：此卦上卦强健，为主人，下卦困难，为足下。足下虽欲陈述苦情，恐未必许可，直依旧从事，百般忍耐。爻辞所谓“不克讼”者，言足下即向主人陈说，必不伸理。所谓“复命”者，劝足下返而自审，安命守常。所谓“渝，安贞”者，劝足下变其不安贞而为安贞，则得吉也。细绎爻辞，是明明教足下无《复》多言，安常俟命，他日主人，自有优待，必获吉也。

九五：讼元吉。

《象传》曰：讼元吉，以中正也。

此爻为一卦之主，五居尊位，中正刚健，能听天下之讼，辨是非，析曲直，《彖辞》所谓“大人”也，讼者得此，吉莫大焉。自来无讼，固非易期，而听讼亦难。其人听讼而不刚，则威轻而民不服；听讼而不中，则意见多偏，而讼必多枉；听讼而不正，则性情固执，而断不当理。今五爻具刚健中正之德，居《乾》之中，《乾》健也，变体为《离》，高明也，健以致决，明以察几，听讼之能事尽矣。爻辞曰“讼元吉”，《象传》曰“讼元吉，以中正也”，元吉者，吉之尽善者也。

此卦初爻不永讼，六三不讼，九二九四“不克讼”，九五以“元吉”化《讼》，是此卦虽名曰《讼》，意在化讼，实即“使无讼”之圣训也。

【占】问战征：五居尊位，是主战之大君也，师出有名，得其中正，是王者之师，无敌于天下者也，故曰“元吉”。

○问商业：《乾》为利，《坎》为平，商业固在谋利，亦要公平正直，斯不致于争夺，商业乃得其正矣，故吉。

○问功名：《讼》字从言从公，五为主爻，求名者，盖以言而求主公之知也。“元”谓三元，是功名之魁首也，吉莫大焉。

○问婚姻：五为卦主，与五结姻，是以贱从贵，以贫从富也，故曰“元吉”。

○问六甲：生男。此儿品貌端正，且有福泽。

【例】北海道厅官某来告曰：长官常忧土人之户口，逐年减少，必由内地人民，役使土人，过于苛酷。今后许内地人民，与土人婚姻，使彼此亲睦，以冀蕃殖，愚意亦然。请筮一卦，以占得失。筮得《讼》之《未济》。

断曰：此卦上卦为政府，阳气上升，下卦为人民，水性下流，显见上下之意隔绝不相合。以不相合之甚，极而出之于讼，斯土人之情，藉得上达，以求伸理，故谓之“讼元吉”。于是上官感土人之情，悯其穷苦，改其条教，乃颁内地人民，许与土人婚姻之令。

后闻酋长等相集会议，颇以为难，上官招酋长问之，曰：美妇与丑妇孰好？吾知好美而恶丑者，人情相同也。吾土人中非无美女，内地之人求之，喜而许之，至土人欲取内地美女，恐内地人而不之许，是土人有失而无得也。且美者为内地所娶，则我同族中，丑者益多，为之奈何？长官亦服其理，遂废此令。

上九：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

《象传》曰：以讼受服，亦不足敬也。

“或”者，不必然之辞；“鞶带”者，命服之饰也；“终朝”者，自旦至暮，一日间也；“褫”者，夺也。彼讼而得胜，非理之本直者，无非以机诈遂其谋，以私曲济其奸，是理不可胜者而幸胜之，其曲直真伪，固不待辨也。爻辞所谓“锡之鞶带”。不必实有此荣，而若或有之；所谓“终朝三褫”，不必实有此辱，而若或有之。盖极言虽得胜，终必败，虽膺荣，终必辱。盖见荣骤者，夺之速也。“终朝”者，暂时之义；“三褫”者，多数之象。《象传》曰“以讼受服”，言其受服不正，如沐猴而冠，何足敬哉！故曰“亦不足敬也”。“亦”字，深可玩味。《彖辞》所谓“终凶”者，于是可见矣。《乾》为敬，为衣，上九变则《乾》体坏，即不足敬之象；《兑》为毁拆，即褫之象。此爻不系讼字者，与初爻之不系讼字同。初爻不言讼，杜其始也；上爻不言讼，恶其终也。益见圣人“使无讼”之微意也。

【占】问战征：上居《乾》阳之极，阳极而战，胜已难矣，至一日而三胜三败，败固为辱，即胜亦不为荣也。

○问功名：“锡”赐也，“褫”夺也，“或”者未然之辞。而设言赐之，至终朝而三夺之，是亦一患得患失之鄙夫也，何足敬哉！

○问商业：玩爻辞，是屡得屡失，终至得不偿失。且问其所得者，尚非正路之财，所谓悖入悻出，非其财者也，亦可鄙矣。

○问疾病：是必其病乍愈乍发，一日之间，病势不一。在上爻，处卦之极，势极难返，恐终凶矣。

○问六甲：生男。恐生男多不育，必至四胎可育。

【例】明治二十三年，爱知县某来告曰：今当名古屋市长选举，有候补者三名，余不识可当选否，请占之。筮得《讼》之《困》。

断曰：此卦上卦为天，上升也，下卦为水，下降也，性情不合，故名曰《讼》。讼者以意不合，诉之于公，以待判也。今际市长之选举，市中人情，互生轧轹，是非莫定，今虽一旦得之，恐人心不服，难以永保，谓之“或锡之鞶带，终朝三褫之”。是求荣而反辱，不如不得。

某因感此占，遂辞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