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病专家王攸，应自己副院长学生邀请前来这座素昧谋面的北方小城飞刀手术，总算不辱使命。庆功晚宴结束后，王攸婉拒了爱徒安排的奔驰V260，独自沿着城中湖畔散步回酒店。
半个小时后，王攸已经泡在热气腾腾的大众浴池里，脖子上搭着一次性白毛巾，眼镜挂满水珠，四肢伸开往后一仰，一天的紧绷彻底松弛下来。耳畔一阵有节奏的拍打声打破了他的神游，扭头看，是池子旁边助浴区只穿着平角裤的小伙在为客人搓澡。看那客人销魂的表情，王攸跟小伙打招呼说，我也搓一个。一听又来活了，小伙拍打得更起劲，彷佛在他手下颤动的并非一堆膘肉，而是一件刚被洗礼过的乐器。
等小伙用小盆把床泼干净又铺好一次性薄膜，王攸从池子里爬出来躺好，小伙就给他展示了新搓澡巾是怎么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的，然后给他推荐奶和盐，王攸说听你安排。话音刚落，头顶上方的灯就狂闪起来，王攸心想这要是我手术时的无影灯，我能给病人打了花刀。
拿下优质订单的小伙看出他的紧张，主动给他解释，叔，你别怕，这灯飞利浦的，绝对爆不了。自打我师父走后，这灯就这样，只要有人爬上这搓澡床，它就得夸夸闪几下，电工修多少回也没用，都说这是我师父眨眼要看清来搓澡的人。
看见王攸鸡皮疙瘩起来，小伙绘声绘色讲起他死不瞑目的苦命师父老张的往事。老张有个姑娘，多年前上初中的时候有天晚上放学在小巷里让坏人欺负了，老张去寻的时候差点儿就抓住那个逃跑的坏人，被挣脱了，那人骂了句本地口音的脏话，满身酒气，挣脱的时候在昏暗的灯光下老张看见那人手臂上有个立体的蜘蛛纹身。
老张本来想报警，又怕毁了姑娘名声，从那以后成了心病。他以前本来是个钳工，后来为了寻这个坏人，改行干了搓澡，附近的澡堂子他都干过，觉得总有一天那个人能让他碰上。结果后来得了癌症，到死也没遇见那个胳膊上有蜘蛛纹身的人。
讲到这里，王攸已经翻面了，趴在床上，小伙给他均匀抹奶。王攸问他，你师父有没有给你讲过那个蜘蛛纹身具体长啥样？小伙停下手里的活，“肯定讲过啊，他给我们这所有搓澡的都讲过，让大伙帮他留意。我初中学过美术特长，我给你画画。”
不由分说小伙就从王攸屁股那里用手指蘸了些奶，在他脸前的皮床上画出个图案。
看了这图案，王攸叹口气说，其实你师父没必要找他的，这个人早死了。
“你咋知道的呢？”小伙惊奇地瞪大眼。
“好歹我也是肝病全国数得着的专家，这不是个蜘蛛纹身，这是蜘蛛痣，本来也不能说一定会怎么着，但结合你师父说的他一身酒气，这人常酗酒，当时就肝硬化晚期了，活不了多久的。”
正上方天花板上的灯剧烈闪动起来，在浴室里所有人的瞩目下，啪的响了一声，冒出一股青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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